部分騎手與平臺站點勞動關系難認定，發生事故后賠付責任難劃清
【聚焦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跑單路上出意外，外賣小哥權益咋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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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各地發布涉及外賣小哥的維權典型案例。記者梳理發現，外賣小哥在勞動過程中主要面臨勞動關系認定模糊、保險責任劃分不清、維權渠道不暢等問題。對此，專家建議，織密保障網、充分發揮一站式調解工作的作用，同時完善勞動管理綜合治理機制。
外賣騎手在送餐途中發生交通事故受傷，站點代理商否認雙方存在勞動關系，沒有簽訂勞動合同的騎手，如何認定勞動關系歸屬？在配送路上撞傷路人的騎手，被公安交管部門認定全責，其所在配貨公司拒絕承擔侵權責任，誰應擔責……
跑單路上，外賣騎手難免遇到各種意外情況。由于勞動關系認定模糊、保險責任劃分不清、維權渠道不暢等問題，一些騎手“路上”合法權益難以得到保障。當前，全國外賣騎手已超1000萬人，如何幫助這一龐大的群體更好地面對和處理跑單路上出現的意外，成為勞動權益保障領域亟待解決的重要課題。
日前，全國多地發布涉及外賣小哥的維權典型案例?！豆と巳請蟆酚浾呤崂戆l現，各地正持續發力解決外賣小哥權益保障難題，政策層面亦在加快探索制度完善路徑。
根據用工事實，認定勞動關系性質
一起典型案例中，在送餐途中受傷的騎手老陳因站點不承認存在勞動關系，維權受阻。
2024年5月，老陳應聘成為某站點全職外賣騎手。逸某公司為該站點代理商，其與分包商云某公司簽訂服務合作合同。入職時，老陳與云某公司簽訂《自由職業者掛靠經營協議》，載明其與站點代理商“不存在勞動關系”，與分包商云某公司亦不存在任何勞動關系，接單期間產生的任何事故由老陳自負。
然而，在實際工作中，老陳被要求加入站點工作群，且須遵守“9點半開晨會”“8小時必須完成20單”等規定，請假需站長審批。2024年6月14日，老陳在送餐途中遭遇交通事故受傷。為確認勞動關系，老陳訴至湖南省長沙市望城區人民法院。
對此，中國勞動關系學院法學院學術委員會主任沈建峰表示，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第42批指導性案例中提到，平臺企業或者平臺用工合作企業與勞動者訂立承攬、合作協議，勞動者主張與該企業存在勞動關系的，應當根據用工事實，綜合考慮人格從屬性、經濟從屬性、組織從屬性等因素，準確認定企業與勞動者是否存在勞動關系，依法處理勞動權益保障案件。
對于老陳一案，法院經審理認為，站點代理商逸某公司為老陳購買雇主責任險，并通過站點對其實施考勤、罰款、審批請假、規定工作量等實質管理，因此老陳對站點有較強的從屬性，不能歸入自由職業者。最終，法院認定，老陳與站點代理商逸某公司存在事實勞動關系。
此外，對于“不完全符合確定勞動關系情形”的用工形式，沈建峰提到，2022年7月，人社部會同相關部門啟動新就業形態就業人員職業傷害保障試點工作?！捌脚_企業在為勞動者辦理‘新職傷’時，不再以存在勞動關系為前提，而是采取更靈活的按訂單繳費的方式，更好地保護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苯衲?月起，“新職傷”試點范圍擴大。
送餐途中撞傷他人，責任誰承擔？
外賣騎手王某接單后送餐，途中不慎撞倒了正在騎電動車的路人小鐘，并致其車輛受損。經公安交管部門認定，王某負全部責任。這起事故中，侵權責任如何劃分？
該案訴至法院后，安徽省無為市人民法院認為，通過王某舉證的訂單操作記錄等，可認定其系在配送外賣期間發生交通事故。依據相關法律規定，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因執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
法院經審理認為，因案涉配貨公司為王某投保了第三者責任險，且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限內，故相關費用可由保險公司代為賠償，之外的合理費用由該配貨公司賠償。最終，一審法院判定配貨公司向小鐘賠償17萬余元，二審維持原判。
在類似爭議中，還有公司以給騎手投保雇主責任險為由，拒絕擔責。
2024年11月，外賣騎手胡某送餐途中撞傷路人劉某，公安交管部門認定胡某全責。胡某所在的某科技公司辯稱，已為騎手投保雇主責任險及相關補充險，且不了解保險條款中的免責內容，要求保險公司承擔全部賠償責任。
河南省新野縣人民法院審理認為，該案的爭議焦點在于保險合同中約定的免責條款是否有效。案涉科技公司長期、批量投保同類保險且多次理賠，法院認定其完全知曉保險免責范圍且持續投保，保險免責條款有效。最終，法院判決保險公司按約賠償劉某，超出保險合同約定部分由案涉科技公司承擔。
對于這類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執行工作任務致人損害的案件，今年4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一批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典型案例，明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執行工作任務致人損害、相關商業保險屬責任保險的，受害人可以依法在侵權責任糾紛中一并向保險人主張賠付。
完善勞動關系認定
近年來，國家各部門推出一系列政策性文件，積極探索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的有效路徑。
關于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勞動關系認定，人社部聯合多部門發布勞動人事爭議典型案例、印發《關于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保障權益的指導意見》，為新就業形態勞動關系認定、用工主體認定等提供了指引。
關于外賣騎手保險責任劃分等問題，遼寧大學法學院教授王素芬建議，“應依據新就業形態各細分領域的特點，明確不同身份、不同行業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保障需求邊界。在政府主導的基礎上，以商業保險為補充，通過差異化設置商業保險開發適配平臺經濟特點的補充性產品，實現不同保險在風險覆蓋、責任分擔層面的有機銜接?！?/p>
針對部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面臨舉證難、異地維權難等問題，日前，人社部等六部門印發《關于加強新就業形態勞動糾紛一站式調解工作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為解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取證難、多頭跑、維權難等問題，提供了方案。
沈建峰認為，在落實《通知》相關內容時，一方面，各參與單位應樹立聯合調解機制是各方共同的調解機制的觀念，積極參與到一站式調解機制的建設和運行中，避免制度空轉；另一方面，應在現有調解組織基礎上優化合作，避免調解組織重復建設。
此外，對于外賣小哥如何維權，沈建峰認為，“還應推動完善新業態勞動管理綜合治理機制，推動優化監管框架，實行全流程、全鏈條監管。”在事前規制方面，平臺企業要依法公開算法規則，為勞動者提供通過代表參與算法形成的機會，探索運用集體協商機制實現算法共治；在事中監管方面，主管部門要依法開展安全評估、監督檢查，對發現的問題應及時要求限期整改；在事后追責方面，對違反法律規定的，應依法追究相關主體的法律責任。
記者 陳丹丹《工人日報》(2025年08月08日 0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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